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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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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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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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姐俩的小屋还是老样子。这间小屋从姐俩走后,妈妈一直把它打扫的干干净净。妈妈想念儿女的心情在这里处处可见,每一处都留下妈妈抚摸的痕迹。白家的一家人在这个小院里已度过了将近二十个年头,有苦、有甜、有乐、有忧,有分离,还有幸福。白群喜欢这间小屋,虽然只有十几平米。在这个小小空间里,让她的好动打翻过书桌上的东西,还掀落过床上的用品,经常遭到白洁的喝斥,但她依然孩子般的和白洁共同嬉笑在这里。因为,在这里有爸爸、妈妈、哥哥和姐姐们的关心和爱护,在这温暖的小屋里,她不必为外面的风雨飘摇和人间世故伤透脑筋。

“小妹,老家那边怎么样?乡亲们还好吗?”白群怀里抱着平时常坐的小板凳,撅着嘴,“好什么!咱家里的住处还不错,就是房太大了点儿,谁知道乡下会那么冷!”白群扔下小板凳,一下子倒在白洁身旁闭上眼睛。白群又想起了呼啸的狂风,漫天的白雪,道路的泥泞,最害怕的夜晚,还有那烛光晃动在墙上的自己的大大人影儿。白群想起了小凤,为了同她一起到公社去玩儿,不但忙活的洗净头发,棉袄外面还套上干净小褂,差点脚上的鞋都要换成新赶着做的。白群不禁笑出了声。

“小妹,你又玩什么鬼灵精呢!笑得那么开心?”“姐,你不知道,小凤长这么大连公社都没去过。那天早上,唉呦——!那个打扮噢,她也不想想外面刚下了大雪,姐!不过小凤真长的很漂亮,虽然穿得挺土,但一点也不像乡下人……”“姐,我到公社办户口,他们那里的人好像不那么欢迎我。公社干部给我办完手续,当着我的面就说:‘又来了一个吃饭的!’姐,咱们真是为吃饭去的吗?”白洁把叠好的衣服收到衣柜里。“小妹,哪里都一样。你想,咱们能干多少活?国家还得贴上一份口粮。我们那里整天开会搞运动,有许多土地都荒着,还把果树砍掉,种上了玉米和高粱。其实,让老乡一下子接受这么多知青不知他们怎么想?反正,我说不清楚,不过听他们老乡们背后叨唠,是从心里反感咱们。”白群对白洁的一番话似听非听,因为,姐姐的话在她看来永远是对的。

白洁突然想起,“小妹,你给李宁写过信吗?”“没有哇!他怎么了?我这次回老家前就没有见到他,他老是躲着我!”白洁轻叹了一口气,“你呀!李宁对你多好!这么多年,你们俩从小是同学又是好朋友,他以前照顾你多好!我知道,这次运动后,他的出身不好有点自卑,你不去安慰他,反而不理人家,是不是你又欺负人家了?”“是他那天先不理我的!”白群想起李宁在邮局门口一声不吭地和她分手,她就来气。那天,白群刚刚吃完早饭,正要去胡同口的邮局发信,刚走出街门口,就发现李宁站在门旁边的墙壁前发呆。“嘿!李宁哥,你干嘛不进去?”这个李宁是白群家隔壁的街坊,也是白群的同班同学。李宁他家是独门独院,李宁的爸爸是个教授,用白群的话说,李伯父的学问大着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著书绘画,什么都会!

白群住在有五六户人家的院子里。白群每天都到李宁家做功课,一块玩儿,李宁的妈妈非常喜欢这个小姑娘,尤其是,白群仰起小脸抱住李宁的妈妈,用她晶亮地圆圆地眼睛盯住她,叫的那一声:“李伯母!”李宁也特别喜欢白群叫他李宁哥哥。  但是,李宁现在不住在白群家隔壁的院子里了。因为,那里的街门早已被贴上了封条,谁也不可以再进去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让李宁搬了家,而且,家里的东西都被号称“红卫兵小将”抄得干干净净。突来的打击让李宁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个一直把他当作哥哥的白群,他只剩下这一点点安慰。如今,看到这张喜报,他预感到,这点安慰也要失去了,现在的他心里特别难过。白群跟李宁的心情不一样,她和同年龄的同学有着同样地抱负和理想,何况,同班的好朋友玲玲第一批就去了山西,白群真想马上和玲玲在一起。  李宁忧郁的眼睛随着白群快乐地脚步移动着,他怯懦地问:“你想走吗?”“当然想!你不想吗?”白群睁着圆圆的黑眼睛,怱扇着长睫毛。李宁沉默了。

李宁和白群不同,他生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养成性格文静,好学上进。在学校里成绩优秀,又非常的懂事。优裕的生活,让李宁成长得不同于一般的男孩,老师和同学们非常喜欢他。李宁也知道大家对他的偏爱,但却不太理会,他只喜欢白群,只接受白群的快乐和单纯,同时,也用他的气质和修养影响着、陶冶着白群,随着他们一天一天地长大,友谊越来越深,他朦胧地感受到了一些异样,他憧憬着未来有一天,他能和白群……白群的回答无疑给了李宁当头一棒。“你们家里不是已经走了两个了吗?白刚哥哥去了东北兵团,白洁姐姐去了山西,你可以不走的呀!”“干嘛?你打击我的积极性啊!玲玲走的时候我就想跟他一块去山西的,我不就是比你们两个小一岁吗?再说姐姐那会儿去山西的时候,爸妈说我太小等两年再去,你看——”白群指着喜报上的字,一句一顿地读给李宁听,“陕西,革命圣地延安。我到了那里一定会有好多地难忘地锻炼机会的,……”白群闭着眼睛用手指数着,“延安宝塔,延安河水,延安的窑洞……反正,一定特别令人想往!”李宁屏住呼吸看着白群陶醉的可爱,着迷的听着她充满快乐的笑语,突然浑身一震,想到了自己,他的“黑五类”出身是不可能玷污“革命圣地”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同白群一起去陕西。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无形的绳索勒得他透不过气来,自尊心被践踏得早已体无完肤,他不得不回避着现实的残酷。李宁趁着白群还沉醉在自己的想往中,悄悄地离开了……

    当白群从遐想中醒来时,发现李宁早走的没影了,“什么跟什么嘛!不听我说完就走了,真没劲!我再也不理你了!”白群去邮局发完信,赌气回了家。

“本来,我没觉得他出身怎样,我才不管他出身好不好呢!是他自己要那样儿的,人家李伯父被审查了,我不是照样去看他?”白群的嗓门越说越高,声音冲出了小屋。白洁一下子捂住了白群的嘴,小声训斥着,“小妹,你小声点儿!这院里住着好几户老街坊,别让人家听见你说的话!这院里谁不认识李伯父一家人”?白洁又轻叹了一口气,她慢言细语地劝说白群:“你呀,你总是让别人让着你,你也不想想人家李宁到了什么份儿上了!我前几天在胡同口碰上李宁,听说,街道革委会那帮人嫌他家住的房子还是大,又让他家搬家呢!他向我问起你,我看见李宁眼睛里含着泪水,你这会儿回来了,抽空儿去看看李宁,你不想李伯母吗?”

那天,晚上天儿特别热,空气里一点风丝都没有,蝉儿叫着哑了口,连树叶都不肯动一动。家家大人都打发孩子们吃过晚饭,洗过澡都到街上乘凉,到处传来芭蕉扇的忽打声。玲玲吃过晚饭正在洗澡,客厅里,砰!的一声,玲玲听见妈妈大声喊叫。“这日子谁也别过了,你总是保着那些人,让我怎么办?”接着,啪!啪!的两记耳光,“不过了?趁早滾!谁没有仨薄的两个厚的!工作那么多年了,说反戈就反戈啦?”玲玲的爸爸吼着。玲玲光着脚追到屋门口时,妈妈的脸已经肿得老高,披头散发地往街上跑。玲玲妈妈用悲伤的泪眼回头望向从门里追出来的玲玲,一狠心痛苦地转身跑走了。那个年月,许多家庭因为“保皇派”和“造反派”发生争执,反目为仇,一个家庭就这样瓦解了。玲玲找过妈妈许多次,妈妈不肯再回来。再后来,玲玲去了山西插队。

白群到玲玲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多钟了。白群的突然出现,着实的让大家惊喜若狂,因为,一帮子同学就差白群了。“你还来呀!”玲玲一把搂住白群。白群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玲玲揪着到了另外一间屋里。“你这家伙,为什么走了不给我写信?我问李宁,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你说,你是不是又和李宁闹别扭了?”白群目视着玲玲,“干嘛呀!你不说想我还扯上别的!好像,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欺侮李宁,我怎么啦?他老是闷闷地不乐与我有什么关系。”“快乐?”玲玲苦笑。“快乐在哪?李宁不快乐,是因为他家里出了事,我也不快乐,是因为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你知道吗?我从山西回来就想对你诉说,爸爸给我找了个新妈,我说过不要,他就不回来了,我又去找妈妈,妈妈她……”“你妈妈又怎么啦?”“妈妈她又有了一个男孩,我他*的真想发疯,他们为了自己扔下我他*的一个人。我白想好事了,我想要是有一份好工作,一定挣钱养活妈妈。操,到头来是一场梦!”“玲玲,你怎么会这样,学会骂脏字啦?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玲玲冲房顶吹了声口哨,“算了吧!你和李宁才是好朋友哪!你以为,我一点看不出来吗!”白群见玲玲说话带了那个,她扬手捶打着玲玲,“嘿!你说什么呢?我承认李宁对我好,但不是你说的那个!”“哪个啦?你承认李宁对你好不是吗?我可告诉你,你的李宁就在外面,呆会儿……”两个人说笑扭打到一起。“噢——!你们悄悄话有完没完,我们可要回家啦!”同学们纷纷离开玲玲的家,就剩下闷闷不乐的李宁。李宁终于看到了白群。李宁比以前更加削瘦苍白,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搓着自己的面颊。他是借着这个动作想更清楚地看看白群的笑脸。他克制自己,因为他的心不停地在颤抖,他的脸色因为激动显出平日少有的红润。这样的李宁反而让俊气的面容健康了许多。

虽然,天降下无须有的苦难,但这一切没有抑制住李宁身体的成长。他偷偷地站在白群身旁比较过,他竟然比一米五多的白群高了半头。难怪前些日子白群一见李宁站在她身边就按住他的肩膀,叫他蹲下,白群这样会比李宁高许多。“谁让你这两年尽长心眼不长个啦!”李宁每次都不服气地糗白群。那种时光会再来吗?李宁凝视白群秀气的小脸庞痴痴地想。像以前一样,白群把不愉快忘在脑后,她和李宁一同从玲玲家出来便高兴地拉着李宁的手问这问那。“哎,李宁哥哥,你的手里攥着什么哪?”李宁摇摇头,他看天色暗了下来。“群群,你跟我去个地方,好吗?”李宁趴在白群耳朵边说。“瞧你,弄那么神秘干嘛!去就去呗!反正现在我没有事干。”“荣宝轩”的门口,一个年轻女售货员正准备上板关门。“你们……?”女售货员疑惑地问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李宁拿出手心里攥着的纸片给她看。女售货员一呶嘴,让李宁到屋里面去。一位年长的老者在货架后面的椅子上喝茶,见李宁带着一个女孩儿走进来。“你是——?你是教授的大少?……”“少”字刚说出,又咽了回去,改口,“你是教授的大小子吧!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老者仔细地端详李宁的模样,冲李宁点点头,递给他那张他写的纸片,老者终是不放心的往外探头望了望,见没有人跟进来,他放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你父亲在运动前存在我这儿的字画委托书。多亏你父亲听到点风声把这字据放到我这儿。要不,那些宝贝字画什么也剩不下。如今,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知会你父亲一声,就说我半辈子干这个讲究的是‘信义和良心’,那东西我收好了。什么时候,你父亲拿着这字据来兑这些字画,无论是我在与不在,我会有个交待,保证它完璧归赵,一纸毛都不会少!小子,这委托书千万别弄没了!另外,谁也不能说东西在我这儿,听见没有?”老者用怀疑的目光严肃地看向白群。“这小姑娘是谁家的?记住,你也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白群看着老者吓得躲在了李宁的身后。走出“荣宝轩”,白群的手再也没去碰李宁那只握住那张“委托书”的手。李宁一路无语,他在苦苦地思考他今天遇到的这件难事。本来,李宁的父亲教授让李宁来是嘱咐那位老者的,这件事弄不好反要搭上这位仗意侠肠的老人家的性命,教授的意思,如果有人查抄,宁可献出去也别伤及无辜。但现在看来,意愿朝相反的方向发展。这张字据是不能拿回家的,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一次运动会有更加严重的后果,不拿回去,老人家的拼死相助不是白白地葬送了吗?李宁清楚这张纸的份量,他父亲半生的心血都在上面,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历史的篇章就是这样,该记载的不该记载的都在进行,当人们走过一段里程回过头来看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印有深有浅,浅的会随着记忆的淡漠逝去,深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烙在心灵的底层。无论怎样,人类的历史会由自己来谱写,悲壮、痛疾不堪回首的歌总得有人去唱。李宁决定,把委托书交给白群处理。“群群,我求你帮我办一件事。这张字据交给你保管,随你怎么去处理,但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你听明白了吗?”单纯的白群当做一件普通的事,她觉得有什么,不就是一张字据吗?交给妈妈管好了。

就这样,白群和同学们快快乐乐地度过了整整一个冬天。这个冬天的大部分时间白群都和李宁在一起。他们游玩了北京的不少名胜古迹。白群在这段时间里,犹如回到了儿时,听李宁讲述他所知道的关于祖国的山川、大河、森林、沙漠及名人的许多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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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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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拾起儿时趣,
无猜两小又相聚,
郑重托付无心领,
但愿妈妈收藏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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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北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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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群是个天真单纯的小丫头,这事交给她可有点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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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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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又有好故事了,等待下文。其实天津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只要有子女留在身边(包括文革前分配了的),赶上几个下几个,我的同学有几个独生子都下去了,几年后,才遵照政策办理回城手续的。一家有两三个知青,不足为怪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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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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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细腻,情感真实,好故事,很感人。


我家兄弟姊妹共八人,在文革时期,因为我和大妹妹都上山下乡了,我的小妹妹才得以保留在北京安排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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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书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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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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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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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队的场院里,社员们三一群两一伙的聚在场屋门口的太阳下晒着暖。清晨的钟声敲过好几遍了,人还是没有到齐。饲养员早把猪食温得滚热,一股刺鼻的酸味在场院里飘散着。猪圈里的大猪哼哼地拱着圈门,小猪崽嗞嗞啦啦地在场屋门口跑出跑进,它们都急着等饲养员来喂食。等派农活的社员仰脸眯缝着眼皮看着太阳,把一双冻裂的手揣在袖筒里,一点也不着急。九点多钟了,人还没到齐。

早来的老太太们开始没完没了地唠家常,谁家的媳妇会说话儿会办事儿会哄人,谁家的老家痛快地训服了自家的媳妇,连说带比划,连笑带骂。老头儿们凑到一块儿,拿出烟袋荷包互相品着烟叶,不一会儿就吞云吐雾地摆开了龙门阵。有的掐着手指算计着一年里地里该轮换种啥庄稼,哪块地薄该多使多少肥。有经验的种地把式能把这一年的产量估摸八九不离十。年轻的小伙子们,被太阳晒得浑身起燥,甩下大棉袄,在场院中间的土堆上撒着欢,摔跤打把式,一个个的架式像一头头的小公牛。姑娘、小媳妇们扎在一堆,有的做针线活,有的纳鞋底,手里不闲着。她们时不时地斜着眼睛瞅着打闹的小伙子们,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人们凑到这场院里总是有说不完的家常话,哪怕聊到天黑也不闲烦,反正一天的工分就算拿下了。“俺说说,……”白得奎使劲拍着巴掌招呼大家,“俺说两句,咱老爷们儿们,老少娘们儿们,大家闲了一冬了,也该闲够了,刚干这么两天活,我就看出来,大家是呆散了,也该闲够了,把自个儿的心都收收吧,别再有往年的那种想法,赖汉子等来年,结果一年不如一年。咱们今年可别跟去年比。去年大家分完红,生产队基金没剩下几个,国家的贷款咱们还没还上呢。俺说呀——你们是不是还想照去年挣八分钱一劳日?吃棒子粒还得数着吃!”人群里发出声闷声闷气地苦笑。白群和小凤扎在人群后面,听到二叔的话,白群吓得直吐舌头。八分钱?买根油条还八分钱呢!“咱们不能等老天爷赏咱们饭吃,咱们大伙都好好的琢磨一下,今年该咋干?”白得奎把烟袋在鞋底上磕净又装上一袋,等着大伙发言。人群里嗡嗡的议论着,“队长,咱们连个小自由都不准,拿啥换个零花钱?”“是啊,连多养只老草鸡都不准,拿啥称盐买醋?”“二叔,你那产量不兴少报点儿?咱家连棒子面都吃不上,可有人在黑市上卖四毛一斤。俺养的那口肥猪年根底下卖的,买了奖励粮剩下的钱就没几个啦,俺那小子今年还要考中学,拿啥上噢!”社员们七嘴八舌的发着牢骚。

白得奎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瞪着眼吼了一句,“光叫唤有啥用?拿出点正经的来!说说今年打算咋样干才是好样儿的!”白得奎见大家静下来,他冲白群招招手,“群子,你站起来!”白群正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说,大队干部闲着没事出去开会、办事,补贴一点也不少拿,这事有人管没人管?她正想听听是谁在议论这事,就听到二叔在人群前面叫她,她没有思想准备,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低着头不敢看大家,“二叔,您叫我?有事吗?”白得奎疼爱地望着白群涨红的小脸,嗬嗬的笑着。“群子,城里见过大世面的还这么怕羞?来,俺把你给一队的社员引见一下,以后,你就是咱队上的人了,熟了以后好说话。有什么不懂的活多问。”白得奎大手一挥,“往后呢,这丫头就是咱队上的人了,大家帮衬着点,耐点性子,多教教这丫头。白群是知识青年,到咱乡下来也不容易,再说,这也是党交给咱们贫下中农的一份任务。群子,你有啥话说没有?”白群急忙摇摇头。

接下来,白得奎给大家派活,姑娘们被派去搂返青的麦苗。白群哪里听说过长在田地里的麦苗要用竹耙子搂,“是不是给麦子梳头啊?怎么搂呢?”白群边想边也往场外走。老远就看见二婶扛着两个竹耙子从家里赶了过来。一瞧见小凤就说:“凤儿,你可得带着点儿你群子姐,她刚来,不知深浅。头一天下地干活别叫她累出病来。”小凤接过竹耙子不耐烦地说,“知道啦!昨天您就唠叨无数遍了,今个儿还追这儿说来了。”二婶不理小凤,用手上下摸摸白群穿的棉袄,“天还冷,干活要是热了,把怀敞开,可千万别脱。你跟着她们干活,别着急,你身子骨单薄,千万别逞强,跟不上不要紧,小凤会在头里接济你的。”

田野里,麦苗返青了。白群喜爱春天,喜爱春天的妩媚,喜爱春天盛开的花朵,更喜爱春天的勃勃生机。生命从冬眠复苏,万物只有在春天才充满活力,家乡这么美,白群没有想到。她弯腰掐下几朵野花拿在手中,在鼻子下嗅着,泥土的味道混合着花的清香,沁入心肺,白群仰起头深深地呼吸着大自然清新的气息,有点醉了。小凤是个伶俐的姑娘,她早就看出这个城里来的本家姐姐对什么都好奇,为了满足白群的好奇心,她一一介绍了野花的名字。“哎,小凤,把你这个姐姐介绍给俺们认识认识?”一个叫红玉的姑娘大声说。“着什么急?俺还能把俺群子姐密起来?”小凤把白群介绍给她们。从此,白群记住了有着大眼睛、双眼皮儿的红玉和小菊,她俩的漂亮和厉害是村里数得着的。有着瘦瘦高高身材的枝子,她初中一毕业就参加了劳动,傲气不爱说话。这里面最大的就是芬子姐,她常带着这帮姑娘干活,耐心法儿也是最大……白群一一拉住她们的手,和她们认识。白群看到的是一双双羡慕的眼睛,它们表达着对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姑娘的喜爱,但也有着对于她是否能生活在乡下的怀疑。白群用她信任、坦然、友爱的目光回答着她们。就这样,姑娘们很快就互相接受了对方,新的生活一定会给她们带来很多的乐趣。芬姐小声对小凤吩咐了几句,小凤点点头。芬姐带领其它姑娘们一人一畦刷刷地搂着麦苗往前走。地头就剩下白群和小凤,小凤小大人似地做着样子,“群子姐,你就像这俺这样一会儿就会了,干吧。”

竹耙子搂起一道道烟雾,经过冬天的冰冻和干旱,地皮早就没有了湿气,随着竹耙子的起落,刮起的土沫全都飞到了裤腿上。白群使劲跺着脚,不停地掸着自己裤子上的泥土。小凤见白群干活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小凤没说什么,只是在烟土笼罩中不停的干。白群看着小凤,自己的脸有点发烧,赶快跟上去。姑娘们不愧个个都是能手,当白群一畦干到一半时,她们已经掉转头往回走了。白群累得连直起腰都十分费力,她抬头一看,好家伙,足有公共汽车的一站地那么长的麦畦。红玉咯咯的笑声传了过来,“群子,你这点儿活就累了!以后要干的活多着呢!可别把你的小腰板累折了,慢慢来,一口气吃不了一个大胖子!”姑娘们轰笑起来。胖胖的小菊啐了红玉一口,“呸!你好,你瘦,你长得漂亮,将来给你说个婆家多要几身好衣裳!”大家笑得更凶了。

白群终于在姑娘们的帮助下返回了原来的地头。她一屁股就坐在了田坎上,也顾不上裤腿上有土没有土了。她脸上淌着汗珠,嘴里呼呼的喘气,顺手解开了棉袄衣扣,露出了里面白洁新给她织的鲜艳的红毛线衣,这件毛衣领口织着斜条状的黑毛线花纹,典雅大方,让白群的身材显得更加娇俏。芬姐示意大家休息儿。红玉悄悄地对枝子说,“你看,还是人家城里人,穿的毛衣样子、颜色多好看!听说人家也是初中毕业,和你一样。咱们算是倒了八辈楣,托生在乡下。”红玉见枝子不吭声,就抬屁股坐在了群子身旁。红玉摸着白群的毛衣领口,“你的毛衣咋这么好看?是自己织的吗?这毛线一定很贵吧?”“我也不清楚,是姐姐给织的。”白群真的不知道这件毛衣的线多少钱,本来这毛线是姐姐白洁买来给自己的,当她看见小妹白群的毛衣太旧了,袖口又脱了线,连续一星期没出家门为白群赶织的。她自己用旧毛衣拆洗了拼凑织上了自己的那一件。白群知道,这件毛衣线是混纺的那种,在城里极普通,可经过姐姐白洁的巧手设计出来的花样,让她穿着更加漂亮。其实,白群不怎么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她嫌过分的装扮自己非常麻烦。以前,她有姐姐们帮她打理,所以很少注意到外人对她的外表的看法。这会儿看到姑娘们专注的目光,心里突然热辣辣的,原来,她把姐姐们对她的关心始终没有当回事儿,现在她好想她的两个姐姐。红玉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以前,白群没有来的时候,红玉穿衣打扮一直是村里拔尖的。她仗着每年自己挣的工分分红钱不用给家里,一年准添制一身新衣服。这会儿,她正穿着一身眼下最时兴的海昌蓝斜纹布的罩衫衣裤。这身衣服让村里的姑娘们眼热得不得了,光衣料算起来就得个七八块钱。为了穿这罩衫,她脱下旧棉袄改披在身上,里面改穿夹袄,这件夹袄穿了好几年了,还打了不少的补丁。这时红玉暗下决心,今年一定多挣工分,分了钱也穿上这么一件毛衣。小凤穿着一件蓝地红花的棉袄,黑色的便服夹裤,看起来十分干净利索。小菊身体胖胖的,穿一件红黄格子的薄棉袄,也是同样黑色的便服夹裤。枝子穿的是蓝色制服棉袄和制服棉裤,看来她还保留着自己对学生时代的留恋,尽管衣服已经褪了原来的颜色。芬姐解开棉袄扣子,里面的单衣很干净。姑娘们看到芬姐这样,索性都敞开了衣服。

“芬姐,咱们不是年年分红吗?”白群问。芬姐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估摸着钟点,看还能再休息一会儿,这才回答白群,“能分什么钱,小凤和她爹干了一年,才分了六十多块钱,她家人口多,要不小凤咋这么小就出来挣工分了,六十多块钱都买了粮食,打个灯油的钱都没有。”“一个劳力干上一整年能背上一口人的口粮钱,就不错了,你没有听说去年才合上1毛钱。”“你还多说了二分钱哪!”桂枝接了话。“脱去棉袄就换单衣,能换上件夹袄就是好的了。”红玉又瞟了白群穿的红毛衣一眼。小菊逗话,“红玉,你咋不搞个有钱的主儿?他会给你买件新毛衣,要是他有钱,你要啥他给你买啥!”红玉捡起一块土坷垃儿砸小菊,姐妹们笑成了一团。“好热闹啊!”一声大嗓门的吆喝打断了姑娘们的笑声,姑娘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白振宝赶着一辆牛车慢慢腾腾的走了过来,牛车上满满的装着一车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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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万物苏,
知青开始把工出,
万事都要从头学,
女儿群中笑声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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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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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13 19:22:00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这个白振宝是村里白得山的大儿子,今年有二十二、三岁了,别看是个车把式,人的模样倒长得端正,浓眉大眼,膀大腰圆,是村里的棒劳力,上过几年学,能干活,人又聪明,而且心肠好得不得了,村里除了二叔白得奎就数他了。谁家要是有点活叫上他,就像给了脸面,接过活就干。要是琢磨点什么,脑筋也转得快。这样的小伙子偏偏搞不上对象,因他家太穷了,哪有姑娘敢沾他家的边呀。三间秫秸垛的土房,看不到一块整齐的砖瓦。年年开春抹房泥的时候,别人都不敢上前,不敢帮手,怕把他家的房顶踩塌,只能自己一年又一年的往那三间房上面抹,不抹泥能咋办,要不然漏雨呀。破土房就破土房吧,偏偏又是在街当中,打他家门口一过,就能从破秫秸门里望见院里的破烂不堪。白振宝他妈常年有病躺在炕上,兄妹三人回来还得自己烧火做饭,为了给他妈治病,他家没少拉债。这样的人家,有哪家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白振宝,让她去受苦。人品再好,吃不上、穿不上,连说媒的都摇头。白振宝倒是没把这烦恼放在心上,整日依旧乐呵呵的。白振宝听说又来了个本家的妹妹,他就赶着牛车顺路来看看。刚才派活的时候,他正在牛棚跟牛较劲儿呢,那头牛说什么也不让他套车,所以错过了和白群在场院见面的机会。

家族的传统就是这样的,几十年几百年的传下来。几家不同的姓氏在这块土地上生儿育女,随着人口的增多,几家的后代互相之间就有着割不断的血脉联系,成为亲家或是仇人。最令人头疼的是,从祖宗那里排列下来,家族的分支越来越复杂,原来家族里最小的儿女后代变成了下几代里辈份最大的。在这里,辈份是不可以乱叫的,那是祖宗传下来的,否则你就是以下犯上了,把祖宗的坟头倒过来了,这是白群问二叔时,二叔警告她的一句话。白群为了这辈份称呼,苦恼了好多天,用数学的许多方法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后来白群索性不研究了,管它什么“拄拐棍的孙子,摇篮里的爷爷”呢!说真的,白群再糊涂也不敢乱叫,乡亲们会用一种不屑的眼光压倒你,让你后背冒冷汗。白群可不敢用“人人平等”的口号来消灭传统的家族观念。谁让你回到老家来了呢?大概,回到家乡的知青都会遇到这个难题吧。不是说,中华民族历代如此吗?

白振宝看着白群问,“白群,你坐过牛车吗?”“没有,”白群试着叫白振宝,“振宝哥,你拉的什么呀?”“我往地里送粪,那,就旁边那块,白群,你敢坐吗?”白振宝见白群说话非常随和,他便非常喜欢这个城里来的妹子,乡下有什么好玩的?他把白群当做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于是顺手把白群扶上了牛车辕边坐好。“白群,你可坐好了,当心掉下来摔掉鼻子。”他回过头又用当鞭子的柳条指着姑娘们,“你们还没有到晌午就休息,当心队长来了骂你们!”“我们才不怕呢!”姑娘齐声不服气地回答。牛车慢慢地走着,一道车沟让牛车颠了一下。白群“唉哟!”一声,差点从车上掉下来。白振宝忙扶住白群的胳膊,“没事,牲口听话,你坐稳了!”白群看白振宝在车下面走,“振宝哥,你干嘛不坐车上?”“这牛是咱们庄稼人的命根子,本来就整日隔辈地为咱们庄稼人干活拉套,等拉不动了,就吃它的肉。它活着时叫干啥就干啥,你瞧,这车拉得多满,俺坐上再加了载,不是等于要它的命吗?”白群听了白振宝的一番话,跳了下来,“振宝哥,那我也不坐了,你赶着它送到地里去吧!”白振宝惊讶的端详眼前的小姑娘,这个白群心眼还真是善,等过几年一定是个好姑娘。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两块还烫手的烤白薯,递给白群。“吃吧,这白薯放到这会儿可是稀罕物。” 白群掰开后,就咬了一大口,真甜!红玉从白振宝身后悄悄地走过来,一伸手就把另一块白薯抢到手里。这时白群才`发现,白振宝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眼睛里放射着奇异的光彩,白群明白了,白薯是白振宝故意拿出来,一块给她,另一块就是留给红玉的。小菊本来和芬姐嘀咕着什么,瞅见红玉手里的白薯,大声吵吵着,“振宝哥,你可真偏心,这么多人在一块堆,你就给她一人吃。”白振宝脸微红,随即陪着笑,“你吃吗?让红玉掰给你。”小菊抬起眼皮哼了一声,“俺可吃不起,人家吃你的东西就跟吃自己家的东西一样,白群,是不!”白群没听明白,只得笑了一下。红玉可绷不住了,她拿起手里的白薯朝小菊追去,黑牛也被她们吓得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小菊被红玉追得在地里跑得大口喘气,嘴里依然不饶,“就是!就是!”白振宝见红玉追打着小菊,上前几步想把小菊从后面抓住,被小菊一歪头看到了,小菊一下子坐到地上,气喘嘘嘘的指着红玉,“你们俩合起来欺负俺,俺可不干了,哪天,俺告诉大妈去。”小凤从后面轻轻拉住白群,她趴在白群耳边小声说,“别管他们,叫他们打去,狗咬狗,两嘴毛,谁也不会恼谁!”红玉拿着白薯往小菊嘴里填,“吃吧,吃吧,堵住你的嘴,看你还瞎说八道不!”

姑娘们的笑声在田野里回荡,连鸟儿也从远远的地方飞过来,在姑娘们的头顶上快乐的歌唱。

初春的白天时间很短,生产队的一班制还没有从冬天那会改过来,暂时的还是上午九点干活,下午四点收工,中午休息一个小时,这样的作息大概还得持续一个月。下午收工时,白群感到特别累,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只就着开水吃了几口馒头,这会儿,肚子饿得竟直不起腰。白群收工后得现生炉子。唉,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白群一眼看见小凤中午给她送过来的几斤棒子面,何不试着自己做一顿柴火饭吃,人家不是都说这样又快又好吗?大概以后要适应农民的生活了。白群往铝盆里捧了几捧玉米面,用暖壶水合了,从外面抱过一抱玉米秸,这玉米秸是二叔捎带着从生产队场院给她拉回来的。她蹲在灶前点火。玉米秸很干,不一会红红的火苗就填着锅底不停的跳跃着。白群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二婶贴饼子的过程,她把玉米面在手里拍了几下,贴在锅里。怪呀,锅里的饼子怎么从锅帮上溜下来了?再贴一个试试,嗞溜一声又溜到锅底。白群来了气,又贴上了一个,还是照样。白群一着急就蹲在锅台边想救住两个继续下溜的饼子,谁知,一松手,它们还是用最快的速度下去游泳了。灶里的火熄灭了,锅里的饼子成了煮的。煮的就煮的吧,白群急忙添柴烧火,盖锅,锅里咕嘟咕嘟的响着,白群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知锅里的饼子什么样了,她不敢掀盖看。“咋了,你发什么呆呀!”小凤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瞅见白群那张沾满了黑灰的脸,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行,烧火烧到脸上去了。”“我想,我应该会,我看二婶做的那么好,我想试试,锅里的饼子不听话,谁想到它们全溜到水里去了。”白群垂头丧气。“你干嘛不早说,不会就问问俺!”小凤麻利的把饼子铲了出来,“这没的救了,你先把锅里的水烧开,锅里要是不热,咋能粘住?”白群愣愣的看着小凤一连串的动作,她没有自己年龄大,可她什么都会干。小凤又往灶里填了几把柴禾,她走到院里,拖进了一个背筐,筐里装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十几棵白菜。白菜外面的菜帮剥得干干净净,剩下的是菜心青绿可爱。小凤一棵一棵的把白菜立在堂屋的一角。“俺妈说了,你准是没有菜吃,叫俺给你背几棵来。等这些吃完了,俺再给你背来。”白群看着只剩下菜心的白菜,眼前突然晃动着二婶家锅底坐着的那只大黑粗瓷碗,那碗里是黑不黑绿不绿的熬菜。她想对小凤说什么,但只是干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看见了小凤那双秀美真挚的眼睛,眼神里纯净得一点杂质也没有。谁说乡下人土气不会待人?他们是在用自己朴实的心灵,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热乎着自己喜爱的人。“小凤,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菜,你们家那么多口人,我真有点不好意思。”“有啥好不好的,一个少吃一口就够你吃上一天的,俺家再缺还能少这几棵菜!”白群从北京城里度过冬天回来后,就叫来小凤和她做伴。其实,小凤早就也有这个意思,只是等白群先张口。吃了晚饭,白群点亮了灯和小凤聊天。

白群想起了上午的事,问小凤,“小风,你说振宝哥和红玉、小菊是怎么回事?”小凤哧哧的纳着鞋底,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振宝哥和红玉是挺好的一对,还不知成得了成不了呢!”“咱们大妈同意吗?他们家里那么穷,不知红玉看得上看不上振宝哥他们家?”白群担心地问。“谁知红玉咋想的,咱乡下搞对象早,红玉大你几岁,她早就喜欢振宝哥。”“我记得前些年大爷去我家的时候,振宝哥家好像没有这么穷,怎么回事呀?”小凤停下手里的活,仰着头想了想,“振宝哥家里早先的事,俺可记不准了,那时俺还小,大爷死的时候,俺倒是还记得,大爷死的好可怜,在炕上躺了整整一年,临死的时候还吐了好多血。”白群纳闷地问,“大爷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快说给我听听。”“大爷的事,俺爹最清楚了。张三叔和几个老人早先和大爷一块干过活,俺爹后来说,大爷脾气火性太大,要不,咋叫他们给活活气死了?你要是想知道,以后问俺爹吧?”“振宝哥他家的房子听说是秫秸顶的房,是吗?”“那可不,你当是都像你家的大瓦房呢,俺和你做伴还有人说闲话呢,说俺是图享受,住瓦房。不说了,还是接着说振宝哥家的事吧!早先他家有几间旧砖房,但为了还债,扒了给卖掉了,他没命地干活是为了还清家里欠下的债,家里早就变卖的啥都没有了。后来还是俺爹他帮衬着‘板打墙’,盖了这几间土窝窝。”“什么叫‘板打墙’?那年,我还小,大爷给我们送白薯时,没有提过家里困难的事,那时,他的身体多好啊!”“那是什么年月的事了,‘板打墙’就是土堆的房,盖房的事你可别去问振宝哥,你以后就明白了。”小凤又神秘地告诉白群,“那天,俺到大妈那儿去,红玉正巧在她家,俺看见红玉帮振宝哥洗衣服来着呢。还往振宝哥的衣服口袋里装煮熟的鸡蛋呢。”“他们要是好上了,该有多好啊!”白群感慨的祝愿着。“好什么!,就怕他们俩个长不了,你还不信是不?红玉就是过得了她妈那一关,也过不了她爹那一关,红玉她爹是个老财迷,抠细鬼,一根柴禾秸都是好的,村里人都说他‘拉屎回头有个豆都拣吃啰!’振宝哥要是拿不出财礼钱,哼!……。好了,好了,咱们睡觉吧,别提这生气的事了。”小凤越说越有气,脱衣服钻进被窝蒙头就睡。白群被小凤的话搅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交朋友、搞对象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怎么会招出这么多的事!

白群想:大爷的死为什么没有人公开讲呢?乡亲们从来不提改造农村的大事,到一起就是家常理短。如果,农村的生活有一天富有了,红玉一定会和振宝哥生活在一起的。红玉长得多漂亮,脸皮让太阳晒也不见黑,健康的身材,她要是生在城市里,再多上几年学,再打扮一下,一定能成为演员,她会……。白群想着,想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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