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我们那个年代（连载)

十一、合作社劳动

参加社会实践，离家最近的就要数在百万庄合作社了。出了我们家院门儿就能看见，也就不到100米的距离。那年的秋末冬初季节，大白菜下来了。北京的老百姓习惯做法就是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会多买些大白菜储存起来。此时，所有的菜站都行动起来，加大宣传力度，积极组织货源，热心配合所在地周边的市民们储运大白菜。百万庄菜站就是如此，既要组织调运，又要卸车销售，还要挨家挨户的给老百姓们送到家里头，一时间显得非常忙活，人手亦嫌捉襟见肘。也巧了，我们年级的几个同学知道这个情况后，就主动与合作社联系好，约了些同学过来帮忙来了。考虑到白菜有时候晚上到货，为了方便及时卸货，菜站就安排我们住在合作社的二楼。二楼的大屋子里地方挺宽敞，靠北墙的地面上铺着草席，草席底下垫的是厚厚的稻草。我们来的十几个同学把带来的铺盖卷挨着铺好，就地儿打了地铺。运菜的车一般头半夜就能到，只要听着车到了，我们就下楼去卸车。别看我们也就是一帮中学生，干起活来还真不含糊呢。看着车倒好位置停稳后，我等将车的槽帮麻利儿的打开，先把靠近漕帮的白菜卸下来，扒开空儿有了站脚的地方以后，再跳上去几个人，迅速地把一颗颗的白菜往下传。累了大伙儿就稍微歇会儿喘口气，然后再接着干，直到整车菜全部卸完。此时，卸菜的时候白菜已经随卸随着就码好了。之后，为了防止夜里气温偏低容易上冻，就用草帘子把白菜垛笘严实了。有时候卸车卸的挺晚，等到卸完车就已经11点了。菜站的经理就会招呼大伙吃夜宵了。夜宵为了方便准备，通常吃的是火烧夹肠之类的食品。说起来看官不一定能相信，我还真是打小儿长那么大，就从未吃过什么火烧夹肠，更是没有领教过何为夜宵。还真是沾了来合作社干活的光儿，当时那火烧夹肠的感觉不啻为山珍海味呢，亦从此知道了原来这世间还有夜宵一说。看官看至此处，必会耻笑在下孤陋寡闻若此呢！

闲话少叙。转过天儿，菜场售货员负责过磅卖菜和收款，我们哥几个弄了几辆三轮车，就擎等着送菜了。只要顾客们有需要送菜的，招呼一声，我们就马上推车过去，帮着装车送菜。说起来也觉蹊跷，按说我们之中不少同学都会骑自行车，有的同学甚至家里还有自行车，原本以为三轮车有三个轱辘呢，骑起来还有什么问题么？等到大伙儿一骑上，方知晓这骑三轮车与自行车的感觉不啻天壤之别，有的同学骑起来竟至于歪歪扭扭，几乎掌控不住方向，着实令人忍禁不俊呢。好在大伙儿毕竟年轻，身段灵活，反应灵敏，骑得时候再加着点小心，适应了一会儿也就好多了。小子则完全与他们那几位不同，家里既没有自行车，打小儿也从未学过骑车，但是陡然驾驭起三轮车来，却恰似老手一般，骑起来竟是如鱼得水，穿街走巷得心应手，给人感觉并无半点生疏之处。周围同学观之无不啧啧称羡。其实，小子刚开始接车时，亦心中胆怯，忐忑不安且唯恐露怯，待蹬起来后方觉不过如此而已，于是反倒越发佯作气定神闲起来。如此，那两天给街坊们送菜跑的趟数还真不少，送到家里后，我们还会尽量热情地帮着卸车和码放整齐，大爷大妈们，老少爷们没少给我们竖大拇指且交口称赞，有的还直要给我们倒水喝，我们这些学生娃娃们听了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觉得这活儿就算是累点苦点，干着心里也痛快啊！

“合作社”！太熟悉的叫法了，在北京的大一点胡同里都有这种杂货铺、油盐店！我没有你那样的社会实践活动，但对这种店铺却很熟悉。

十一、色树坟

“文革”期间，学校里各派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场，争斗酣战无宁日。我辈却不愿掺和这等浑水，退避三舍，避之不及。在家或读书或家务，甚或结伴儿玩耍闲逛，做起那逍遥派来亦觉畅快，终日里无所事事却自得其乐。恰有一天，同年级其他班的一个同学找到我们班，约我们班同学一起去下乡劳动，说时间地点已经联系好了云云。小子那时虽说是班里所谓的核心小组成员之一，但是学校尚且动荡如此，班里同学们亦各自在家难得联络，只是有时候到学校转转，看看有什么情况没有，仅此而已。闻听下乡之事，我们班的同学就尽量互相传话约了一下，反正行装啥的也都很简单，各自在家稍事准备，随后我们班里不少愿意去的同学就在学校集合出发了。我们去的地方是门头沟地区的色树坟。大伙背着行装在西直门车站上车，是坐着京郊火车去的。到了地方后，下了车走了没多远就是色树坟。我们去的村处于门头沟的山区，这里山峦起伏，道路崎岖，人烟稀少，当年较之城里相比偏僻得多，看起来如荒山野岭一般。到村里以后，我们被安置在半山坡上的几间房子里，这里看起来大约是生产队的队部所在地，旁边还建有库房，门口前面比较宽敞，应该是个场院。

我们每天早起进山去收玉米或者是豆子，专门有老乡带着。这一带山里头给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果树特别多，满山遍野的到处都是，且正值金秋季节，树上的果实都成熟了。这帮学生娃们打小就在城里生活，哪里曾见过如此众多品种的果树，着实是令人大开眼界。譬如柿子树，柿子黄橙橙的挂满枝头，近前细看方知乃是城里卖的那种磨盘柿子，体型硕大如磨盘状，色泽金黄令人赞叹。原以为必是选用的柿子树种与众不同之缘故，待询问老乡方才知晓，柿子的母本树种自然要选优，但其中关键的是要与黑枣树嫁接，方才能使柿子得其味和扩其形。只是这里的柿子树长得太高，看起来要摘柿子没有梯子可不行。大伙儿站在坡上往沟里望去，除了金黄色的柿子，就是红灿灿的山楂树和结满果实的核桃树了。有时候我们在沟里，竟能看到山楂树和核桃树底下历年积存的腐烂风干的果子，有厚厚的一层，令人看后十分惋惜。劳动闲暇时，我们曾问过当地的老乡们，如何会有这等情况，难不成缺少人手么？老乡们说，果树是先后种了不少，人手缺少当然是条原因，但是山道崎岖，道路不畅使村里更是为难，年年果树成熟以后，发愁的是运不出去啊！虽说人拉肩扛的组织人力尽量往山外倒腾，仍然还是有不少来不及收的果子任其掉到地上，日晒雨淋的糟践了不少。眼见得各种果子俯拾皆是如此之多，我们这些城里来的中学生如何按捺得住，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呢！临走的头几天，学生娃们哪里还顾得上认真干活啊，好歹的到地里比划两下，就去摘果子去了。说句老实话誰也没带什么家伙事，即便是有在当地也会碍于面子不能太过分啊，我等毕竟是来下乡帮着干活来的，总不能让人说咱们是“土匪”吧。反正大伙心里有数，走的时候带的差不多点就行了。再者说了，每年掉在地上烂得那么多，即便是乡亲们看到了，想必也不会说啥。饶是如此，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点柿子，核桃和山里红等，说是不多，其实书包和背包唔得也都装了个瓷实。小子和其他同学一样弄了个铁丝圈，反复比较柿子的直径，淘汰小的留下大的，还颇费了些心思和精力。最终选定了12个硕大的柿子，逐个包好后打到背包里，这样方便旅途携带。之后，还在随身带的书包里塞满了核桃和山里红。

我们在色树坟下乡劳动，前后大约有一个多礼拜。走的时候我是带伤走的。我右腿脚腕子处，被同学偶然间晃了下镰刀给砍伤了，伤口还挺深的，可能是碰到了骨头还流了些血。当时也没在意，自己用清水清洗了一下，抹了点酒精简单包扎了，也没想到要打什么破伤风针之类的，还好没出什么事情，后来也就慢慢好了。直到今天我的右脚腕子处还能清晰地看到留下的伤疤呢。

建工部食堂（上）

“文革”期间，大约是1969年下半年的时候，红卫兵 “大串联”闹得如火如荼，全国各地都设了红卫兵接待站，负责接待和安置来自各地的红卫兵，整个社会处于动荡之中。当时距离我们家不远的建筑工程部也成立了接待站。接待站人手相当紧张，找了不少临时工作人员帮忙。我们家住的院里，前后两排宿舍住的都是或者都曾经建工部的职工。因此建工部有些什么事有时在院里街坊们聊聊，传递个消息。那次马哥就跟我说起来，建工部的食堂缺少人手，接待站那边正着急找人帮厨呢，他想去问我去不去，要是想去的话就一块去，也好有个伴儿。知道这个事以后，我就回家和父母亲商量，得到同意以后就把这事应下了。没过两天，建工部那边也很快带过话来让赶紧去人呢。

在食堂上班不比别的，早上想睡懒觉是没门了，每天凌晨4点多钟我们就得赶到食堂。我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床，等到爬起来穿上衣服出门的时候，天还黑咕隆咚的没透亮呢。到了食堂啥活都得干，完全听师傅的招呼和安排。看得出来食堂里不少大师傅不是本地人，净是外地口音的。我进了食堂先是抄上扁担，挑着俩桶奔库房，把当天要用的酱油，醋等调料挑回来，每回都得挑个两三趟可能才够用。挑回来以后，再麻溜儿下到灶房的后面。这里是一溜火眼儿，我得把师傅换下前边灶台去炒菜去，然后我在这儿盯着烧火，看着差不多了就用铁锨铲点煤块儿往炉膛里填，填的时候需要注意把煤撒开点，这样烧得会更充分。继而再用铁钩子（约有1米5左右长）在炉膛篦子底下将炉灰和烧乏的煤渣淘出来，以保证炉膛内的通风和煤炭的充分燃烧。炉灰和烧乏的煤渣积累的多了就用手推车清运出去，然后推车回来时再顺便带回点煤来。临到中午卖饭的时候，我就去帮助师傅把装满菜的菜盆逐个端到平车上。有的时候师傅能够一个人就把菜盆端到车上，我也曾照着师傅的样子试图将菜盆端起来，虽勉强能端起来但是感觉毕竟沉重只得放下，终究没敢挪步。主食一般都是米饭，馒头之类，基本上就没做过别的。等把菜，饭等沿着卖饭台口一拉溜全部摆好，我望着台口外面排队等着打饭的人群已然目光炯炯，人流涌动。按说食堂这个地方原本就是建工部的礼堂，且还有个舞台。整个礼堂的面积就算是不小了，但是到了饭口，来这里就餐的全国各地的红卫兵蝗集蚁聚，诺大的礼堂亦显得十分狭小，打了饭端着离开台口亦须小心翼翼扭来挤去的方勉强能杀出重围。我有时候卖饭也有时候去卖菜。卖饭的时候，得先揪着屉布把饭倒到笸箩里，揪的时候得俩人一块揪，重量可不轻呢。大灶做米饭都是煮完以后捞出来再搁到屉上蒸，煮完饭以后省下来的米汤，就盛到木桶里抬到饭厅，大伙吃完饭以后可以喝点米汤溜溜缝儿。

看来当年楼主真是参加了不少的社会实践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