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我们那个年代（连载)

小的时候，每到冬天来临之前，家家户户都要忙着提前准备好一家人过冬的棉衣棉裤和棉鞋。这些东西都需要事先拆洗缝补，年头久了内中的棉花大约已经擀毡了，亦须掏出来找街上的弹棉花的给拾掇拾掇重新弹松，再重新续好，穿到身上轻松绵软才会觉得暖和许多。绒服和秋衣秋裤的一般家里边勉强还能有两件，而毛衣在那个年头几乎算得上是奢侈品了，普通人家也就很难得拥有了。即便是有个一半件的那也舍不得穿，穿在身上珍惜得不得了。倘若毛衣年头久了穿的旧了，就把毛线缠绕下来拆洗干净，再酌情添上点毛线重新织。那个年代的女同志几乎没有不会织毛衣的，似乎只要是有点空，就能见到她们手里不停地在织着什么东西。其实到不一定都是毛线，多数情况下都是平日里积攒的工厂里发的劳保线手套，拆了以后织成线衣线裤，穿在身上倒也能引来周围同事不少羡慕的目光呢！说到秋衣秋裤，那会儿穿的不仅是新三年旧三年的光景了，到最后补来补去的，破的滴了当啷的都没法补了，还穿着呢，反正觉得是穿在里边别人瞅不着，能御寒就得也就无所谓了。

小时候那年头，北京的冬天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冷啊！寒冬腊月，北风呼呼的刮，夜里钻在被窝里，紧紧的捂着被子，仍觉得寒气沁人，冰凉的被褥半天都暖不过来。小子蜷缩在被窝里，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清晰的听到窗外西北风尖利的哨音卷过屋顶，吹得窗上的风斗呼啦呼啦得响。那时候家家户户入冬的时候，都是把头年存放的烟囱从房梁底下取下来，磕打磕打烟囱里的锈渣，有时候甚至都能磕出整个的锈筒儿来，然后把火炉子安起来。为了防止煤气中毒，再扎好风斗糊上。冬季平房宿舍里没有暖气，室内取暖就全靠它了。其实，所谓取暖也就是临上床休息前，烧一会炉子好歹弄得屋里能有点儿热乎气。等到要关灯上床睡觉了，炉子就得压火封好，再指着它取暖是不可能了。但是总归是屋里有个炉子比起没有炉子来还是好点呗。晚上我们还能围着火炉子坐着，或者手贴着烟囱取暖。记得，火炉子烟囱上，炉壁上都用铁丝挝了个架子围着。家里就利用这些架子和炉膛沿口的四边儿烤白薯或者烤窝头片什么的，吃起来外焦里嫩真香啊！母亲有时还要烤几片馒头片，给父亲第二天上班时当早点的。父亲那时候患有胃溃疡疾病，经常胃疼，常年的断不了胃舒平等药物维持。吃点儿烤馒头片，窝头片什么的，父亲胃部不容易泛酸，感觉会舒服一些。冬天傍晚的时候，由于外边实在太冷，小子也没有办法出去玩，只能呆在家里。母亲有时候早早的把饭做好了，用个小棉垫子把锅围好。我，妹妹和母亲就坐在床上，抱着包着锅的棉垫子聊天取暖，等着父亲下班回家吃饭。那会儿，北京的冬天经常下雪，尤其是碰到下大雪的时候，你就可以体会到什么是鹅毛般的大雪了，此时叶片般铺天盖地的雪花使得周边景物都变得模糊不请，地上的积雪都没过脚脖子，足有半尺多深，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你再看那些在雪窝里嬉闹的娃娃们，手冻得通红都顾不上，堆雪人的，打雪仗的，滑冰车的，滑竹板的热闹着呢。小子可没有本事做冰车，只是像其他小孩一样，整块竹片，将竹片底下的竹节削平，单脚踩着，鞋头顶着竹片上面的竹节，另一只脚在后面蹬着，在马路边上滑雪，你别说滑的也挺快的呢。那时的小孩儿，只要是到了冬天，手脚都是皴的，甚而冻得裂口。还有不少小孩冻得清鼻涕直流，就习惯拿袖口擦鼻涕，常常把袖口擦得油亮油亮的。现如今这些景象可是难得见着了。由于天气冷和经常下雪的缘故，我们住的院子里，房檐下经常挂着一串串的冰溜子。家家窗户上结着厚厚的冰花，就连厕所小便池前边都结着高高的褐黄色冰柱。每逢下雪的时候，也无需召唤，街坊邻居们就会自动出来扫雪铲冰，从院里一直清扫到院外马路边上。

老油，你倒是也说出个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啊！

我的青少年时代（草稿）

作者：天路无言

十二、百万庄的夏天

夏日的夜晚，小子那会儿仰望深邃的星空，玉兔如轮，星月争辉，繁星似锦。流星划破长空，发出瞬间耀眼的光辉；彗星现身天穹，数日间清晰可辨；银河倾泻，斗转星移景观如今是难得再见到了。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雨水比起如今来要充沛许多。每逢下雨前，蚂蚁搬山蛇过道，水缸出汗蛤蟆叫的景象，司空见惯屡见不鲜。遥看那远方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继而眼瞅着乌云挟风带雨须叟之间来到头顶，先是铜钱大小的零星雨滴，落到屋面的瓦上劈啪作响，继而犹如大珠小珠错落玉盘，哗哗的响成一片。俄尔又见厚重晦暗，乱云飞渡的积雨云如倾倒了水缸也似，将那久蓄的豪雨泼将下来。此时行人间说话已全然听不见，勉强透过雨幕望去，视线所及仅有数十米。往屋檐处瞅，房脊的雨水早已汇成瀑布，瀑布相连宛如花果山水帘洞一般。再往院里地面和马路上细观，已然瞬间沟满壕平，犹如天河开闸泄洪，呈水漫金山的摸样。风雨中隐约听到邻居孩子们在廊子上，欢快地嚷道：“下雨啦，冒泡啦，乌龟戴上草帽啦！”待暴风雨过后，小子再出去看时，常常会发现道路两旁栽的树木，枝叶折断掉了一地。这还算好的，有时候甚至连那高大的槐树和柳树竟也被风摧雷劈豪雨倾注的倒了若干颗，而且还是连根拔起倒伏在路边，小子及路人觑见此景，无不感叹大自然的力量，真真是令人瞠目不已！下雨了，孩子们出不去，就在屋前廊子下玩过家家。前文说过，起初各家的廊子都是通的，因此极其方便孩子们雨季时分呼朋唤友，联络沟通。反正外边下雨也出不去，就在廊子里窜过来跑过去的玩耍，总比憋在屋里强多了。

既是夏天，我和小伙伴们穿的都是凉鞋。起先凉鞋的底儿都是白塑料的，后来就都变成褐色的再生塑料了。塑料凉鞋不但是价格便宜许多，夏天穿不用穿袜子，还能下雨时淌水玩。凉鞋穿久了，有时候鞋后跟磨薄了。鞋带会断掉或者是鞋底儿什么的裂了。遇着这种情况，鞋子自然舍不得扔掉，小子倒是练就了一手小手段，拿出自己土法造的烙铁，搁在火炉子上烧热，再找些废旧的塑料块儿，用手按着将凉鞋断裂的部分再设法补好，只要掌握好火候，热补的凉鞋还是蛮结实的呢！记得那会儿小子没少补家里弟妹的凉鞋，甚或有的凉鞋竟补了若干次之多，还在发挥着作用呢。说到这里，小子还要附带说几句，小子自从有了烙铁，不光是凉鞋，就是家里的洗脸盆，铁锅什么的也没少用焊锡补过呢。谁让家里那时穷呢，不是那会儿流行那么一句话么，叫做“新三年，旧三年，修修补补（缝缝补补）又三年么！”

春天，万物复苏，草木吐绿，柳絮随风飞舞，梨花洁白晶莹，桃花簇拥枝头，槐花琼堆玉砌、蕊香扑鼻，沁人心脾。小子见那柳絮空中飘来如雪片也似，落到马路上，落到草地上，微风拂煦犹如卷起千堆雪。小子目睹此景，曾遐想可惜柳絮并非棉花，如若漫天飘落的是雪白的棉花该有多好啊！春天来了，天气逐渐回暖。站在门前的廊子上，可以看到天上由南方飞回来的雁群，或排成人字形，或排成一字长蛇阵。各家各户又陆续开始将屋内的炉子和烟囱拆下来，将烟囱内积存的烟灰掏净，继而用报纸把烟囱紧紧裹好，再将两头儿堵严实。之后小子再将烟囱擎上房梁码齐捆好，留待下年冬天时再用。风斗自然也取下存起来，再把入冬前卸下来的玻璃找出来安上。冬季取暖用的铸铁炉子放好，再把铁皮炉子取出来搁到屋前廊子上，平日里做饭就靠它了。都说南方春雨绵绵，北京那会儿春雨亦如此状，遇到连阴天的时候，淅沥沥的没完没了，有时候弄的屋里东西都返潮。今天想起来，主要也是因为那会儿平房建筑相当简陋，室内地面处理简单。那时候小子记得家里地面起初都是砖铺的，建筑基础顶多也就是掺了点石灰罢了，房间的顶棚和隔断墙都是木框龙骨加上苇箔铺就，承重墙体虽都是粘土砖垒的，但砌墙的材料甚至连水泥都没用，只是简单的用黄土兑了点石灰而已，如此砌出来的墙，砖块犹如单摆浮搁，砖缝填充的泥用手一抠就掉出来了，您说这那里还谈得上什么结实，更谈不上什么隔潮了。由于雨季潮湿的缘故，家里的门都有点侧歪变形，关门都不好关，没办法就得去请人家木匠来维修。除去这个，大约春天最厉害的就数北京的风沙了，不光是次数多，有时候刮起来遮天蔽日的，走在路上都睁不开眼。小子遇着刮风天上学，有时候弯着腰顶着风走都迈不动步，顺着风走感觉都能被风刮走。逢那风沙刮起来形成的黄梅天，沙尘暴铺天盖地弄得日月无光，有时候竟如黄昏一般，空中漫舞的的都是沙尘，沙子被风吹得打到脸上脸都疼。现如今经过多年的综合治理，“三北”防护林的建设，就像当年的那种沙尘天气已经是难得一见了。

十三、百万庄的秋天

据小子的浅薄见识，北京最好的季节就是秋天。金秋时节，湛蓝湛蓝的天空或没有一丝云彩，宛如通透如玉的蓝宝石；或大朵大朵的雪白的云彩，悄然变换着魔幻般的风采，映衬着碧蓝如洗的天穹；或于天际崭露出金光四射的朝霞；或金鸟西坠，千山万壑沐浴于落日余晖中，令人无不感叹于江山如画的美好意境。漫步百万庄，路边枫树的叶子渐渐染上了火红的色泽，银杏树却披上了金黄色的盛装，槐树的枝干上吊满了豆荚，桃树枝叶间，隐约可见也密密匝匝的结了不少的毛桃呢。

小子惦记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附近生产队种的地。那时候，如果小子没有记错的话，甘家口商场前边有条大马路，马路的两边净是农民的庄稼地。商场的对面是果园，建工部的对面是菜地。菜地整个是拿铁丝网拦着的，里边种的有各种蔬菜，还有花生什么的。小子当年和小伙伴们，曾偷着钻过铁丝网刨过地里的花生，也摘过茄子。花生刨出来，把土抖抖净，直接剥了壳就吃，这种带着泥土气息的新鲜花生吃起来，其味道非比寻常，绝对好吃。生茄子客官或许从未品尝过，小子那时正是处于经济困难时期，就像是饿死鬼托生从未吃饱过似的，将生茄子拿着衣袖一擦，再用手好歹胡噜几下，就搁在嘴里啃上了，吃得还津津有味呢。生茄子的果肉洁白且微显青绿色，口感稍脆且略觉微甜，加之肚里久缺油水，吃什么都觉得是好的。如今再见到茄子，早已全无当年那种饥不择食的感觉了。而且，小子还奇怪，茄子怎么能生吃呢，莫非是脑子进水了么？

深秋时节，秋风飒飒，天气逐渐转凉了。成群结队的寒鸦在空中飞过，发出阵阵的啊，啊的叫声。小子那时候家里也只有打了若干补丁的秋衣秋裤，好歹找出来套在身上借以抵御风寒。前文已说过，普通人家若是能穿上件毛衣，则足以引来街坊邻居羡慕的眼光，在朋友面前也能炫耀一番了。那个年代物资匮乏，想买件毛衣的话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是你有钱也还得凭票供应呢。毛衣票啥时候能有，即便是有了又啥时候能轮到自己啊！那年也巧了，小子正好赶上下来些供应票。下来的供应票都有哪些物资种类，小子确实记不清楚了，但是其中最令人青睐的就是毛衣票。当时供应票的处理由居委会负责，由于票的数量非常少，而且最紧俏的毛衣票只有几张。为了以示公平，居委会采取了抓阄的办法。家里长辈闻听此事，心里略显紧张，轮到我家抓阄时，就让我去抓。小子就在装满纸卷的筐里，顺手抓了一个，展开一看竟是毛衣票。家里见到此状，无不欢欣鼓舞，街坊邻居也个个羡慕不已。为了这张幸运的毛衣票，家里为之高兴了不少日子呢。岁月荏苒，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小子想起当年抓阄的事儿，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