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系 陕 北
(插队生活回忆)
林纪春
(一)
记忆中的陕北并不美。1969年1月27日,在滚滚的黄尘中,解放军的敞蓬卡车把我们送到了黄土高原的小山村——延长县交口公社贺家川大队。映入眼帘的是满目苍黄的沟、梁、峁、坡和分布在山上鱼鳞状的贫瘠的陡峭耕地。
黄土高原曾经是一片秀美肥沃的土地,有着大面积的森林植被,是中华民族文明的摇篮。这里走出了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轩辕黄帝;诞生了辉煌的秦帝国;建立过举世瞩目的强汉盛唐……然而,曾经的灿烂文明被人类的贪婪逐渐毁灭。从历史上的“蜀山秃、阿房出”、帝王陵寝的黄肠题凑,到近代的“大生产”运动和建国初期的垦荒开荒,使这片黄土地不堪重负,生态环境被破坏,严重的水土流失使陕北的地貌变得千沟万壑。
这片沟壑纵横、贫瘠的黄土地,你来过后是激动,生活过后是留恋。人往往是这样:身临其境觉得没什么,甚至产生厌恶。一旦离去又让你梦绕魂牵,时刻把她想念。这种失落的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漫步,越来越深的延续下去。咎其根源,还是对生活的这片黄土地上勤劳、忠厚、善良的陕北人民和第二家乡的父老乡亲、婶子大娘、兄弟姐妹的深切眷恋与思念……
(二)
刚刚下乡的时候,最大的生活困难是饥饿。由于知青不会干农活或者懒不出工,挣的工分低且少。生产队是按人口和工分结算分粮的,人口和工分的比例按当年夏、秋季农作物总收成的4 :6分配,蔬菜、青麻、红枣等副产品则全部按工分分配。按人口每人四斗(一斗四拾市斤)带皮原粮,按工分则六斗,用小队全年的工分总数除以按比例6留出的粮食总数,得出每个工分的所分粮数,再乘以每家每户的所挣工分总数,就是你该分得的工分口粮。知青的工分很少,所以只能分到基本口粮,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一年160斤至多200斤带皮原粮是个什么概念,饥饿是可想而知的。
善良的老乡在充满泥土气息的庄稼地里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填饱肚皮。
春天,是青黄不接的季节。阳春三月,向阳的坡地上嫩绿的苦菜、小蒜、芥菜、苦麻等野菜生机勃勃地钻出地面,用小镢或镰刀一会儿功夫就能挖满满的一抱,脱下上衣包起带回窑里,或熬粥,或蒸玉米菜团子,也可以用开水焯了凉拌,那原生态的清香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吃起来更是香甜无比。
清明前后,春风杨柳万千条,鹅黄色嫩嫩的柳芽、崭青碧绿的杨树叶,用开水焯过后放在凉水中拔,每天早晚换两遍水,三五天后苦涩的味道尽失,就可以吃了。最好吃的是榆钱儿,爬上高高的老榆树,迫不及待地把一串串榆钱儿塞进嘴里,直到吃的肚皮滚瓜溜圆,才一嘟噜地摘进柳条筐中,溜下树来背上筐,恋恋不舍地踏上回家的小道。那香甜甜、粘滑滑的感觉犹如在嘴边,至今令我回味。榆树皮磨的面叫榆面,粘合力很强,通常和麦、谷糠混合起来蒸窝头,否则麦、谷糠性松散不成型,也就是拿不起个儿来。
榆树浑身是宝,榆钱儿、榆叶、榆树皮甚至锯末都可以吃。听老乡讲,过去,时逢荒年,饿殍遍野,草根树皮都无处可寻,有一人家靠吃榆木锯末生存度过灾年得以繁衍生息。高尚的榆树在荒年、兵灾、人祸中不知救过多少穷人的性命。
(三)
夏天,黄绿色的小麦快成熟了,掐一把麦穗在手掌中来回揉搓,然后吹去麦茫和麦壳,剩下鹅黄透绿色的饱满麦粒,倒进嘴里嚼,那清香犹如醉人的美酒让你回味无穷。比小麦稍晚成熟的是碗豆,摘几把碧绿的豆英,剥开后是胖胖的如翡翠般的嫩豆粒,吃进口里甜丝丝的。
秋天,可吃的农作物就更多了,掰上几株青玉米,不要太老,也不要太嫩,青皮包衣、穗子深棕色略干的玉米最好,剥去外皮,留几个内皮刚好包住玉米棒子。拣一抱柴禾,就山坡地挖一条与玉米棒子等宽、深一尺左右,与坡地走向垂直的沟,底部为平台状便于烧火,上部略窄便于聚热和排烟。把玉米架在沟上点火烧烤并翻转,等玉米袍烧焦了,里面的玉米粒也熟了,散发着爆玉米花的芳香,焦黄的玉米粒吃一口香掉牙。
烧洋芋、红薯所不同的是挖一个圆坑,上留烟道,下留烧火口。拔一抱白黑豆均匀地放在圆坑顶部用湿土封好,再找柴草把火点燃,约两三袋烟的工夫,白黑豆就熟了,扒开封土撤出豆秧,把偷来的洋芋、红薯放在坑中用炭火埋好。刨洋芋、红薯时要选择不大不小的匀溜块儿,块儿大不易熟,块儿小又烤焦了。这时,就可以享用香喷喷的一粒粒烤的焦黄的豆子了,围坐在坑边一个个吃的手上、脸上、嘴上都是黑的,像一帮小鬼儿,焦急地等待着洋芋、红薯的烤熟。
(四)
冬季,除去大年初一到初三放假,就没有冬闲,全部劳力都在兴修水利,平整土地、打坝、修梯田……,过革命化的春节。
在工地边的黄土悬崖上有一窝窝的野鸽子。大雪过后扫出一片平地,支起筛子,用一要细麻绳系在支点上,拉到人隐蔽的地方,筛子底下撒一把高梁或玉米粒,静静地等待不多时,饥饿的麻雀、野鸽就会谨慎地、东张西望地来到食物跟前,一两只先试着进入筛底吃上几嘴,然后就惊慌失措地飞跑,在附近停留一会儿,确认没危险后再回来吃,如此反复几次便全部进入罗网,放心大胆的吃起来。此时,你只需突然拉倒筛子,扣住它们。把麻雀、野鸽掏空内脏,糊上黄泥,架起篝火,时候不大就可以吃上野味了。
捕捉野兔需要用细铁丝做一个活套。野兔有走老路的习惯,从洞中出来吃食无论走多远,必定从原路返回。可以从新鲜的脚印中判断,单行的脚印是未归,双行的脚印是已回洞,把套隐蔽地下在单行脚印的灌木丛,高度是野兔的身高,直径是兔头略大。野兔从原路返回一头钻进套里,进去的时候耳朵是顺碴的,想退回来耳朵就碍事儿,越托挣扎越紧无法逃脱。
捕捉狐狸的也是我爱做的一件有趣的事情。冰封雪飘寒冬腊月,在下大雪的漆黑夜晚,把干红枣去核装进砒霜,放在平日狐狸经常出没的地域。放了几个红毒枣,放在了什么位置一定要记住,第二天要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找回,怕放羊的娃捡到吃了中毒惹上人命官司,大人们都深知此道不会误食。
茫茫的雪地上如果发现红枣不见了,又有新鲜的狐狸脚印,就可以顺着脚印去追,或在雪地中,或在狐狸洞内,总会有死去的狐狸。拣回后皮可卖到供销社,这个季节的皮毛最好,可以卖6-7元,买上几斤散酒几盒纸烟,炖上一锅野兔、野鸽肉,那生活过得也有滋有味……。
如今陕北的插队生活已过去三十四年,但那一幕幕的回忆永远地留在了尽中,随着岁月的流逝反而越发清晰起来,让我回味和难以忘怀。
(五)
前面,拙文《情系陕北》的1-4小节,简要回忆了陕北插队生活中关于“吃”的零星片断,沟起思绪万千,往事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浮想联翩,夜不能寐。蹉跎岁月中的经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现就插队生活中“住”追忆如下。
我下乡住的是自己打的土窑洞。提起窑洞就不能不说黄土高原。黄土高原是世界上最大的黄土沉积区,面积约40万平方公里,按“风成说”是西北部的新疆、甘肃、宁夏和蒙古高原的干旱化,每逢大风起兮,粗大的石块残留原地形成“戈壁”,较细的沙粒吹向东南形成片片沙漠,细小的粉沙和粘土随风向东南飘移,遇秦岭的阻挡后风力减弱便停积下来,堆积而形成的黄土高原。
黄土的平均厚度为50-80米,最厚可达130米。黄土的颗粒细腻,垂直节理发育,质地致密,较难渗水且直立性较强,为窑洞的安全性提供了保障。同时,窑洞的建造只需少量的木材做门窗,其它建筑材料概不需要,这对贫穷的陕北是十分经济的。再者,窑洞既防火、防风又防雨、防噪音,又冬暖夏凉和节省土地、资源,是黄土高原独特的产物。
窑洞是陕北民居的象征。勤劳、朴实、贫穷的陕北老乡一生所追求的就是打上几孔窑,娶上个婆姨,生下几个娃,然后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摔八瓣的下苦,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下去。
(六)
1971年春节,也就是到陕北插队后的第二个春节,我有幸参与了自己打土窑洞的经历。节前,所有一起插队的同学都回北京了,由于家境贫寒,自己囊中羞涩留在了当地。知青每人240元的安家费中有80元是建房打窑的,村里决定给8名知青打四孔窑,提出安家费中的640元做为队里的副业创收,完工后按工分结算分给每个参与打窑的人,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打窑的第一步是选窑址,要请阴阳先生(当时处于文革中,阴阳先生都是地下工作者,大家心照不宣)用罗盘测风水,选择背风向阳、山体结实地方做窑址,其对面也就是窑门所对的正前方不能对着沟,要尽量面对较高的实山,这样才能五谷丰登,家境殷实。
第二步是祭土,出于对大自然的崇拜,动土前要撮土焚香,三拜九磕。所谓撮土焚香、三拜九磕就是面对即动土的地方就地撮一小堆土,点燃三支经济牌香烟,用空酒瓶装上凉水代替烧酒虔诚的洒在土堆前,然后跪倒在地拜上三拜,磕上九个响头。
第三步按确定的窑洞方位先“刮崖面子”,也就是由上至下垂直90度切割山崖或山坡,打出一孔或多孔窑洞立面。如果窑前有沟或洼地,刮下的土自然会将其填平,夯实后成为院落或窑前平地,如果地形不利则需用架子车甚至人担,倒在相对较远的地方。窑洞立面成型后要由手劲大、眼力好、技术高的人在立面上刮上“水波纹”图案以利于泥窑面时泥与窑面的粘合。
第四步是打窑洞。窑面子刮好后,就开始打窑。用小镢先把窑洞的间距、形状画出,窑与窑的间距约六尺,窑洞内宽一丈或丈一,高丈一或丈二,进深二、三丈不等。拱部矢高约五尺(矢为拱部弧的半径)。打窑洞的过程就是按窑洞的形状把土挖出、运走,进度不能操之过急,进尺多了里面水分大容易坍塌,一般每天掘进2-3尺为宜,窑内经过一夜的通风干燥、水分蒸发,黄土重新集合胶结变硬,安全系数便会大大提高。
(七)
第五步是“剔窑”,新窑打好之后,从窑顶开始用小镢剔出拱型,弧度要圆,要刮平整。然后剔窑帮,把内壁刮光、刮平整,等着空洞晾干后,用黄土和铡成寸许的麦秸和泥,用来泥窑。泥窑的土必须用干黄土和泥才有筋(韧性),用湿土和的泥固然省水,但泥性粘,拉不开抹子不好用。泥窑至少两遍,讲究的泥三遍。第一遍选用粗泥,麦秸的含量要高,便于粘合,第二遍用细泥,含少量麦秸,为的是把窑内泥的光滑平整,并用小抹子压出光来,增加美感。最后泥“刮崖面子”,也就是一孔或多孔窑洞立面。此时的窑就算基本落成。
第六步在窑内预留的土方——炕和锅台的位置挖出烟道、锅位、灶火坑。在窑洞开口处靠近一侧的垂直窑面内,戳一个垂直烟道与炕上的烟道相连,炕上的烟道要顺炕的走向开三条,一则为烧火暖窑增加表面积,二则烧火时三条烟道的烟在空气流动的作用下同时拥向垂直烟道而产生抽力,免得烧火做饭时窑内罡(gang拼音读四声)烟。戳垂直烟道是技术性很强的工作,使用的工具类似“洛阳铲”,戳下去带出泥土,要保证不偏不移,准确地与炕上的烟道对接,还要作到略微的上窄下宽,类似北京的拔火罐儿,好的戳烟道把式戳出的烟道抽力大、不倒烟。
把炕上的烟道用石板盖好,和泥抹平,也是两三遍。锅台用一整块与锅台等面积的石板装饰,石板中心挖一大一小两个圆,前后排列,前面的小圆放一口小锅用于温水,后面的大圆放一口大锅用于作饭和炒菜。
(八)
第七步是安门窗。把早已伐下的、去皮、风干好的、笔直的圆木横架在窑洞口内侧尺许、窑洞两侧圆弧下垂方向与地面垂直线交汇处,也就是窑洞顶部半圆弧下方的水平直径线上。在窑洞口内侧两边窑壁各凿一个洞,一边深一边浅,把圆木的一头探进深洞,另一头与窑壁平行,以便于推入浅洞中,待另一头被推入浅洞,圆木取中,使之压强均匀地分布在于两侧墙体,用木楔固定,相当于横梁。
木匠做门和窗使用的工具都是原始的木锯、锛子、刨子、凿子、斧子等。木锯分大、中、小三种,大锯用于伐树和圆木破板,中锯用于木材成型,用小锯加工卯榫和精细工艺。锛子类似于斧子,但横着使用,把子长于斧子,相当老蕨的使用方法,用于树干的去皮和圆木造平。刨子也分大、中、小,分别加工不同的木材平面,还可以换不同的刨刃用于加工槽和花边等。
安门窗,一般是门上高处正中安高窗,和门平行并列安低窗,高窗为活扇可开关,低窗靠炕为死窗不能开启。门一般为两片活扇放在户枢之内。户枢是四块半尺见方的立方体木块,一半埋入土中并与门槛、门楣连成一体,面上各有一个圆坑,把门轴嵌入坑中使门扇开关自如,俗话说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户枢就是这四块木块。
最后讲究的人家打上院墙,打上眼旁窑盛粮食、农具。再给鸡狗垒上窝。
上述工作全部完成,让窑自然干燥后,就大功告成了。乔迁之喜的时候,点柴烧炕,满窑生暖。炸上油糕,烫好米酒,亲朋乡邻盘腿围坐炕上,用漆着大红油漆、绘着孔雀牡丹、花花绿绿的木制方托盘送上几老碗荞面饸饹,浇上油泼辣子,拌上葱花、芜荽,个个吃的满面红光,那种满足、喜悦和其乐融融之情溢于言表。
(九)
在情系陕北(插队生活回忆)之1-8小节简要叙述了插队生活的吃和住,从生活中“衣、食、住、行”的四要素来讲,还缺失衣和行两个方面,现就陕北农民的“衣”一着装追忆如下。
无论多么华丽的服装,其基本功能不外乎御寒遮羞和增加装饰美感。但在陕北这块相对封闭贫穷的地域,农民的着衣却别具一格,在习惯爱好上形成另类的审美观念。
刚到村里时是冬季,我发现男人们的穿着为清一色的黑对襟棉袄,上缀雪白闪亮的大白扣子;而夏天穿的白粗布长袖褂子或齐肩无袖汗榻,上缀乌黑的大黑扣子,觉得特别扭,因为北京的白汗衫是钉白扣、黑色或深色的衣服钉黑扣,十分不理解,问老乡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老乡说:“为美嘛”。可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审美观念别具一格。再者,陕北人爱穿用山羊或绵羊皮缝制的白板老羊皮袄或坎肩,不挂布面,外表就是熟过了的羊皮。土办法熟羊皮用小麻油(也叫青油),硬糜子面和芒硝,用粗糙的石片刮去干羊皮上残存的肉和脂肪,用上述三种材料的混合物来回揉搓皮板,直至皮子软化,然后阴干。此种穿法只见于黄土高原地区,配上头上勒着的白羊肚手巾,已成为陕北农民光辉形象的象征,为敏感的摄影家、文艺工作者所采用,登上画报书刊和搬上舞台。
40年前,陕北农民的衣料是自家婆姨、女子自己织的土布(又称老布或粗布),有婆姨、女子的人家几乎都有纺车和织布机。纺车是木制的,一个大轮,一个小轮,用羊皮绳、木轴互相连接,原理类似自行车的轮盘和飞轮。大轮盘边缘有一手柄,小轮中心有一尖型铁锥,用手摇大轮盘一圈,小轮中心的铁锥不知要转动多少圈,利用转速把棉花纺成线。
棉花在我国引进栽培的历史大约在宋、元时期,延安地区除宜川、延长、延川部分地区有种植外,其它县(区)均不产棉花,我所在的生产队恰恰就有少量的棉花种植。清明前后撒下棉子,十几天出齐苗后经间苗、锄草、施肥、打尖、掐棉桃等工序,到深秋棉桃呈棕色的时候会裂开突出雪白的棉絮,就可以采摘了,把棉花摘回后铺在苇席上晾干,这就是皮棉,把皮棉,用轧花机轧去棉籽就可以纺线用了。
把棉花搓成铜钱粗细,八寸长短的棉棒棒,婆姨、女子们坐在纺车前,右手摇动大轮,左手将棉棒棒往高转速的铁锥尖上轻轻一碰,优雅地向侧后扭动腰肢、轻舒长臂,拉出均匀的细细长线,随后,身体前顷,手臂回送,利用反转把线绕到套在铁锥上的活动线轱辘上,如此反复待轱辘上缠满线再换新轱辘。
纺好线再经过几道工序后,把线分上下两层在织布机上交汇,称之为经线。织布机也是木制原始的大概可以追朔到宋、元时期,其原理、结构我也不清楚,无法详细描述,只见过婆姨、女子们如何织布。纬线缠在梭子上,用梭子在两层经线前后来回穿梭,交汇在织布机上,每穿一次梭,脚要踏一次踏板,手要向前推一次横档,为的是把布织的致密。如此的手工操作,要把一根根细线织成一匹匹布匹,陕北妇女是多么的艰辛。
布匹织成后呈略黄的原始白色,如做长袖褂子或汗榻可以直接缝制,如做夹衣或棉衣则需要染,用一口大锅架上柴把水烧开,把染料放入,再加适量的食盐和醋,布匹放入水中煮约40分钟捞出晾干,就变色为黑布或蓝布用于缝制衣裤。
当时,陕北妇女不着裙装、短裤,也没有内衣、内裤,至多贴身系上一个“红兜肚”,上面绣花,五冬六夏单一的长裤和中式对襟袄。农民很穷,能买得起“洋布”的人不多,只有逢农历过大年,如花似玉的年轻婆姨、女子们才能扯上一块碎花平纹布做一件中式对襟花棉棉袄,纽扣盘成小蒜疙瘩状,下装配黑蓝色粗布裤,在高原土黄的色调中增加了姹紫嫣红的亮丽,为情窦初开的我们形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陕北的老人不分男女、不分冬夏,都爱穿清朝式样的大襟(也称偏襟)上装,下装为裤腰肥大、前不开口儿、宽松的免裆裤子,穿时折叠裤腰裤裆,腰上系布条或纺织的线绳,叫裤腰带。此外也爱系“兜肚“,单一红色,挂有胸前护住腹部避免受凉。此种穿法变多见于儿童。
陕北农村男人不带帽子,用白羊肚手巾包头在脑门上方系扣,夏季遮阳、擦汗,冬季御寒。写到此不由的想起悠扬的陕北“信天游”中“白羊肚手巾儿,哎……,三道道蓝,哎呀,见面面哪个容易,拉话话难”……
陕北农村人穿鞋当地叫“孩”,是自家婆姨、女子手工做方口布鞋,把破衣烂衫、旧碎布,用糨糊一层层糊在门板上,大约6-7层,晒干后揭下叫“咯被”,按不同的人和脚的大小,用纸样子比照剪出鞋帮的形状,面上贴上新布,用白布条缝口,再比照鞋底剪上5-6个“咯被”鞋底片,也用白布条包边,用糨糊粘起,用针穿上麻绳纳鞋底,每纳一针都在长发中蹭几下,再纳第二针。做鞋的好坏、快慢是区别婆姨、女子巧、拙的唯一标准。曾有心灵手巧的同村女子给我做过鞋,确实穿着舒服、结实耐用,爬山越岭从不打滑。
随着时代的变迁,陕北人的衣着服饰早已与时代接轨,再也没人看着“别扭”了。
作者简介:林纪春,男,1969年1月到延长县交口公社贺家川插队,1974年10月到北京市地质局工作,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资源部工作。